我的家乡湖北恩施巴东,温暖多雨,群山绵延,是“万里茶路”源头之一,也是身在异乡的我魂牵梦绕的灵魂归属。
前不久,刚买的一个新杯子,不小心摔碎了,回来后鬼使神差的又买了一模一样的,放上桌,泡上茶,开工……一切如旧,仿佛那个杯子不曾碎过。
日月更迭,时光浸润,让杯中陈茶更沉了一些,以至于去年十月从家里带来的茶叶再也泡不出清澈的茶汤。不过,多年的经历让我懂得了不能只看事物的表面,吹去点点浮沫,迅速啜上一口,50℃的热水裹挟着巴东烘青特有的苦涩涌入口中,盘旋于舌尖,浸润过肺腑,复儿迂回于鼻腔,顿时便能唤醒昏睡的大脑。同事说,我喝茶的样子像极了路边下棋的老大爷。
可能是因为小时候常观察爷爷喝茶,也抱着好奇,偷喝几口,那时,我不懂茶,更不明白茶这么苦,为什么爷爷会如此热衷。我想,一定是我还没喝明白。喝茶之前要泡茶,年幼的我,很喜欢干瘪的茶叶在沸水的浇灌下,逐渐伸展、膨胀乃至染绿整杯水的样子,至于泡茶的技艺,爷爷懂的很多,也是常年喝茶的汉子们通过一次次亲身实践带来的最为质朴的“讲究”,说不上有面子,却顾上了里子。
家里桌子上放置的茶叶总是新陈都有,我总是习惯伸手去抓陈茶叶来泡,觉得新茶应该留给辛苦采茶叶的人来喝。但妈妈却总是让我别喝陈茶,喝今年的新茶,陈茶他们来喝。边说边走过来,给我把新茶打开。新茶的味道果然极好。但是之后,我去抓陈茶的时候会变得小心翼翼了。
现在的我,时常怀念小时候跟着大人去茶园采茶的热闹。一个小箩筐,几块小饼干再加一壶茶水,就足以在茶园待上一个上午。小孩子的坚持和大人的严厉有关。在农村,小孩子也是能算是半个劳力。但家人从不指望我能在为大人分忧这件事上有什么贡献,于是采茶,也只是我体验大人辛劳的自觉行为,还能收获诸如“懂事”“勤快”之类的褒奖,能让我快乐一整天。
采茶期的茶园是真的热闹。大人们在各自的地里忙碌着,大人的交谈和小孩子的嬉闹把春天吵得格外有趣。在一片新绿里,茶树少的人家常被茶树多的人家邀去自家地里“补上一些”,离家远的会被离家近的吆喝着跑回家添水加茶……
去年回家的时候,发现以前的茶园已经改造一新,只是,没有茶树的茶园变得有些荒芜,荒芜的让人陌生,陌生的又如此猝不及防,让我来不及好好告别,便匆匆离开。